蘇:“80后”是一個備受爭議的群體,所以你們推出的“80藝術沙龍”非常奪人眼球,請先對沙龍做個介紹吧。戴:好的,我就簡單介紹一下,我們發起“80藝術沙龍”的主要宗旨和初衷就是“以開放的姿態關注和發現80年代前后出生藝術家的思想與觀念,凝聚新生代優秀藝術力量,展現80時代藝術的全景面貌”。

這個還要從我做媒體的事情說起,2006年7月我發起創建了中國當代藝術門戶網站,發展至今已經在業內取得良好的反響和廣泛的影響力,在這個過程之中我們發現80前后的藝術人確實是一個比較特殊的群體,而在這個藝術已經被所謂一線的藝術家、一線的批評家和一線的策劃人所把持玩弄壟斷的藝術怪圈里,這些充滿生命力和嶄新價值觀念又最親近網絡的年輕藝術群體就面臨了一個共同的關于話語權的問題。

因此在今年年初開始我們決定整合一些資源和力量為80年輕藝術群體做些事情,一面以網站為大平臺廣泛吸收、萃取和推出優秀的年輕藝術人,建設一個活躍有生命力的年輕藝術社區;另一面在線下匯聚實體的社團,以展覽、活動、沙龍聚會為形式做一些切實的工作。蘇:藝術沙龍應該呈現一個群體狀態,而藝術家又特別尊重自身的個體狀態,那么有沒有一種內在機制去協調這個背離的矛盾,從而創造出一種適宜的藝術環境?

戴:群體的共生性和個體的獨立性這個差異是大家都需要對待的問題,但我覺得這個應該不是“藝術沙龍”所面臨的主要矛盾境遇。早前王龍軍、陳承衛和李瑞鋒他們幾個朋友發起組建了“80畫派”的組織,主要成員基本都是以從事寫實為主要特征的,相對來說屬于比較有限制的小團體,這個很類似西方史上的巴比松畫派這種性質的,很容易形成一種主導藝術潮流的色彩,但這之中的組織存在你剛才所說“背離的矛盾”的問題就會比較突出一些;而做為藝術沙龍來說,首要的特征是開放性,就是說不但不會限制風格類型,而且追求各種創作類型的交融和互動,其次沙龍要反映80時代藝術的全景面貌,這個是我們的追求,也是我們對自己的要求,實質上,在各種藝術試驗形式、創作類型之間并不存在天然壁壘,反而年輕群體的思維和視野都是活躍和開闊的,在相互的交流和融合之中是能夠促進大家一個整體的提升與進步的。

蘇:“80后”這代人的總體藝術面貌還很不明確,還沒有產生一個與歷史背景相關的藝術現象,那么我們該如何對其進行認識和評價呢?戴:既然你提到對“80后”的認識和評價問題,我們就簡單的閑扯兩句,不瞞你說,其實我以前對“80后”這個說法是比較反感的,覺得沒有一個學術的界定和態度,這個感覺一直持續了好幾年。記得我也還是在中學畢業的那一年,看到上海的《萌芽》雜志辦的一個新概念作文大賽,就如今天的超女選秀一樣,從中學校提拔出一批寫作青年,雖然我當時尚處在偏遠的甘肅小縣城,但也感受到似乎很火爆的氣勢。

那個時候從這批人里冒出來一個80后的大紅人,這個年輕人就是后來備受爭議不斷引起口水戰的“80模范”韓寒,看了他寫的第一本小說《三重門》,覺得這個年齡寫出如許小說已是很不簡單,這個算我最早對“80后”這個概念的了解,而當時對這些提法其實還都是嗤之以鼻的。后來便不斷從媒體和網絡上看到各式各色的80宣言、論戰,郭敬明啊、春樹啊都會冷不丁的撞到你的視線里,不可避免也會對此有所關注。
談到“80后”這代人的總體藝術面貌還很不明確這個問題,我覺得問題本身就是有一定偏差的,什么算藝術面貌很明確呢?就是要有了象大家已經熟知的政治波普?艷俗?大光頭?這一類已經淪落為模式化的標簽和“鮮明”的符號,“80后”出生的人恰恰在一個新舊交替的特殊年代,在社會變革的一個臨界點上,這個是相當特殊的,主流意識形態在他們的身上完全消解,有人說“80后”是偏離中心主義的一代,我覺得這個說法就是不對的,不是“80后”在偏離中心,而是這個被“一線圈子”深刻在夙命中的“主流”和“中心”已經在80人的時代自我消解了。
蘇:在全球化、城市化、消費文化、娛樂主義這樣一個社會圖景之下,80后藝術家在文化取向和藝術選題上會不會發生很大的差異和錯位?戴:這個問題說得很好,全球化、城市化、消費文化、娛樂主義很好的概括了我們當前所處的整體社會圖景,也必然地會體現在這個時代的年輕人身上,那么在文化取向和藝術選題上就有更廣闊的維度和更多元的價值取向。蘇:80后藝術家都在學院接受過良好的藝術教育,而沙龍又是一個開放性極強的組織,所以我特別感興趣的是“80藝術沙龍”對待學院藝術教育的態度。
戴:“80藝術沙龍”目前的主要組成力量基本就是以學院力量為主,有些成員剛剛從藝術院校畢業不久,還有些成員是已經在院校里擔任教職的青年教師,而我們相信今后會有更多還在學校里學習的年輕人加入進來,這就很好的說明了我們的態度,而這個也是整體“80后”藝術家的最大特征之一,他們基本都在藝術院校接受過專業的藝術教育,先天不同于上一代藝術人的整體構成。
至于學院藝術教育的利弊,我們就不多做無謂的議論了,當然希望我們的藝術院校能夠脫胎換骨最好。蘇:你覺得“85”、“89”這兩次美術運動對今天80后藝術家的創作還有何影響嗎?戴:“85”、“89”那時候的美術運動對今天80后藝術家的創作不能用還有沒有影響來說,可以肯定的說,不但有影響,而且影響很大,有積極的影響,也帶來一些劣根性的后果。
新潮美術運動塑造了一大批帶有叛逆精神和反抗色彩的藝術英雄,足以讓年輕人頂禮膜拜,這也必然會反照到80后藝術家的創作和思維上,事實上我們也看到了國家改革洪流中誕生的新潮美術運動對今日藝術界的持久影響力和沖擊力。蘇:與上幾代藝術家相比,80后藝術家在使命感和批判意識上明顯蒼白,這也影響了作品的文化含量,那么他們該如何進行學術上的提升和完善呢?戴:這是一個關于時代特征的問題,就如同關乎國家民族的使命感和政治社會的批判意識不能等同于一個學術標準或藝術標準一樣,或許剝離了政治和意識形態的外衣以后,藝術的思考和探索反而會更加深入和純粹,年輕藝術家們并不缺乏面對和思考現實的自覺與能力。
蘇:現在藝術市場的商業操控正在制造大量的“符號”、“潮流”,年輕藝術家很容易自覺或不自覺的采用和模仿,從而喪失了個人的語言系統,在藝術與市場之間,80后藝術家該如何找到一個平衡點?戴:真正優秀的藝術家必然是要從學習、研究甚至“采用”“模仿”這個過程不斷取得藝術上的進步和深入而挖掘出自己潛在的藝術才賦,市場和商業絕對不是一個破壞藝術良性發展的因素,至少從目前來看,藝術與市場之間的博弈已經帶來了藝術的繁榮氣象,我想在藝術和市場之間如何進退,不光是80藝術家們面臨的問題,而是所有藝術家面臨的共同抉擇。
蘇:近來國學大熱,中國傳統文化又重新回到了大眾視眼,那么80年后藝術家應該對中國傳統文化進行一次怎樣的重新解讀,意義又何在?戴:我個人應該說就是80年輕人群體里對國學加以關注最有代表性的少數人之一,早在讀書期間就曾披覽典籍撰寫了三萬余字的文本《國學經史正義書鈔》,當然我是有一個理論學科的背景,80的年輕人可能很少有人去沉潛下來靜心研習傳統的文化和典籍,畢竟文化上產生了很深的斷裂和代溝,但大家對待傳統的態度確實都相當虔誠,這一變化也可以說是在百年動蕩后的中國新一代不同于前人的特征,更何況在這種返溯傳統的熱潮中,沒有先天文化負擔和觀念包袱的青年人便也樂意尋覓和挖掘更多豐富的傳統元素融入到自己的創作之中,不過我們也不能在這種熱潮里盲目強調復興傳統的現實意義,不能將傳統文化思想的精髓與狹隘民族主義的招魂混為一談。
蘇:非常感謝接受采訪,希望沙龍能夠傳達出“80后”的藝術之音。戴:這是我們大家共同的愿望。